盼望着……盼望着……春天来了……哈哈,终于盼到红山兄带着这部大作出手了。
前言部分写得很用心也很长,《盛世雪景图》是姐弟篇,《重返乐园》是母子篇,《心何在》是让我这个萝莉控得到满足的兄妹篇,那么问题就来了,第四篇《父女篇》什么时候动笔啊?
首先看到紫岭兄对佛教的质问和批评,特别是看到那句“那个菩提树下悟道的先哲到底想让大家信仰什么(大意)”,作为一名佛门末学弟子,虽然也对末法时代佛教的诸多乱象由衷感到轻蔑、不屑、齿冷和无奈,但我觉得还是真心该为佛教和佛学说点什么,而且本来因为我现在也在赶时间码手里的《尘缘·愿心·浴火·轮回》,是想把这个话题暂且先放下不论的,可又看到了后面那句“为什么宗教到了中国都会变味。”那就必须先停止下写小说回复一下了。
“为什么宗教到了中国都会变味。”这点我也深以为然,而且这不是现代中国才有的独有现象和趋势,历史上的中国就非常有“宗教到了中国一定要变味”的深厚传统。当年大乘圣哲龙树祖师在印度首创以逻辑辩证学为核心的中观学。中观学的核心思想是“空”,空是【绝对超越】的、【一切万物皆无】的【空无】,是非断灭空和非恶取空的“绝对不存在”。空是人类意识、认知、逻辑和思想体系的禁区,我们的语言无法描述它,意识感知不到它,而且思想也思索不了它。正因为空绝对超越、绝对超验的本性、自性,所以空对于世间一切存在而言,都是“超言绝相、言语道断”的。
但是中观学传入到了中国后,几乎所有精英阶层知识分子对着这个“空”看不懂,悟不透,信不了。于是,中国一位先哲“开天辟地”的把佛教的空和老子的道给拧到了一起,告诉大家这说的就是老子在《道经》阐述的“道可道、非恒道”中的恒道,而且还是《道经》那段“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勉强能用文字所阐述的、高于天道的大道,这下所有知识分子们看懂了。再然后中国又一位先哲给这个本来完全超验的空添加了一个内在的“我”,告诉大家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这种万物皆空的本性,这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自性。这下不但大家都能看懂了,大家也都跟着悟透了,而且开始前仆后继的信仰【空】了。
更搞笑和耐人寻味的吧,是这个同在东方文明下中国文化人看不懂的东西,传播到了西方尤其是德国之后,很多德国哲学家或者受德语文化影响的哲学家在看到德语版《中论》后很快就能明白这是个什么理论,比如康德第一眼看到龙树祖师的佛理后就说这个东西很像是物自体,但又不是物自体,它在与物自体是有根本区别的,而维特根斯坦在看到之后直接就说这就是“不可描述的黑暗”。
这个事情就是这么令人啼笑皆非和无奈。
当年金克木先生也曾经在《文化问题断想》 中阐述过为什么中国几千年来的拿来主义向来都是取其糟粕去其精华,这种现象在文化领域中尤其严重。比如,在印度佛学中完全不入流的阿弥陀佛和净土宗,在中国民间佛教领域的地位几乎是统治性的,阿弥陀佛的名号知名度甚至要高于创立了佛教的本师释迦摩尼。唐代的玄奘法师,为了探寻和思索他自己心中对所信仰终极真理的诸多疑问,历经千辛万苦冒着百死一生的巨大危险花了十九年徒步走了五万里去印度求取真经。然后他把真经(原汁原味的原教旨印度佛学)带回中国后,在皇帝的亲自推崇和护法(唐太宗李世民和高宗李治都尊玄奘法师为国师并且给与其国师的礼遇)之下,由国家层面组织让玄奘法师本人亲自来翻译讲解传道,结果良药苦口,传了不到六十年就断传了。因为大家谁也不知道玄奘法师那一套建立在以形式逻辑为基础、把完全去染存净的外镜心识学说一口气推到了离现实世界无限远要干什么,对现实生活又有什么用。最后连玄奘法师自己都变成了《西游记》里那个只会念紧箍咒和吃了他长生不老的文化符号(现在又他么变成《大话西游》里那个絮絮叨叨的话痨)。
而金克木先生最后给出的疑问就是:中华文明的含义到底是怎样的,它的未来走向又会以怎样一种形式存在?
再比如,从五四运动之后,在中国国内大范围风行的文学名著和著名外国作家都是准一流的,真正第一流的作家和作品大多数只会在国内受到冷遇。
类似现象在当代西方文化传入时也一样存在。萨特的学说曾经在上世纪八十和九十年代初风靡一时,那个时期只要是接受过最起码系统文化教育的大学生,无论学文学理学的什么专业,都能对萨特有所了解并且能简单说说他的存在主义是怎么回事(比如改开后首批大学生的杨驿行老同子)。但是对同样出现在二十世纪并且在世界哲学史的成就和地位都要高于萨特的海德格尔、胡塞尔、罗素、维特根斯坦和德里达,除非是哲学院系的学生或者非常喜欢哲学的年轻人,否则绝大多数那一代中国人人几乎都对这些名字一头雾水,更遑论了解他们的学说和理论思想了。在文化学和社会学领域也是一样,萨特的大名在很多中国的业余爱好者看来,对社会学的贡献那叫一个大,很多人都能对他对文化对社会学的一些观点扯上两句淡。但实际上在世界人类学和社会学成就地位远高于萨特的帕森斯、布迪厄和列维·斯特劳斯,在国内的爱好者中几乎无人问津。
就连去年征文大赛zhyfpig写给杨驿行的那篇冠军评论文后,一些色文作者和读者大家也曾经讨论过哥伦比亚文豪马尔克斯在国内地位如此崇高,他在二十世纪的世界文坛到底该算第几流作家?他的真实水平是否配得起现在国内文艺界对他的一篇褒奖和推崇?
这里面的很多现象以及产生现象的本质,都是能引起也应该大家深入思考的。
我后来明白,宗教其实是人性本质的思考,和马克思主义殊途同归。
马克思在和恩格斯的信中说过类似的观点:「人类来自于动物界这件事实决定了
人类不可能脱离动物性」,又说「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类具有社会性。」
还有关于宗教的这部分,我也有必要简单表述下我的观点,因为虽然我是文学科班出身,但我从高三暑假开始痴迷宗教哲学起,对这门学问曾无数次废寝忘食,对哲学深入学习思考时的专注和所投入的时间与心血,甚至还要在我的老本行文学之上。
紫岭兄认为宗教是对于人性本质的思考和解答,这个观点没错,宗教里也确实有很大部分一直在思考、拷问人性的本质并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但是如果红山兄认为宗教就只有人性本质思考或者就是因为解答人性的拷问才诞生的,那对宗教思考的真是略浅了也对宗教太过暴殄天物了。
首先马克思主义的很多观点都是好的,无论对于人类社会关系以及物质文明对人类文明动力的产生和所起作用的揭示,对资本主义一针见血的揭露和批判,这些都使马哲在当年的欧洲直至世界犹如阴云下突然爆发出了一个霹雳。
但是马克思主义里唯独对宗教的思考和它对宗教本质所下的定义都是很有问题的。说一点最根本的,世界上所有宗教都和唯物主义完全背道而驰,而且都是带着某种对现实世界、对人类社会的升华和超越为立足点所诞生的。这就注定了以唯物主义为总纲、同时把眼睛就放在人类社会这个圈圈内的马克思本人和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是绝对不可能也绝对做不到不带任何偏见来客观看待宗教理解宗教的。
因为两者之间最初的理念和立足点就没站在一条线上,甚至核心的观点是完全相反、相悖的。所以,如果红山兄你是抱着希望信仰宗教和找到宗教信仰对人类文明的意义这个动机来用马哲论证宗教,是不是一开始就把出发的方向跑偏了?
红山兄我给你列一串人物的名字,兄台看一下,这个名单包括但不限于:耶稣基督、释迦牟尼、默罕默德、老子、庄子、牛顿、爱因斯坦、伽利略、麦克斯韦、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普罗蒂诺、龙树、世亲、无著、玄奘、王阳明、大雄(印度耆那教的创始人)、商羯罗、托马斯·阿奎那、奥古斯丁、哈桑·巴士里、拉比尔·阿德维娅、康德、黑格尔、叔本华、但丁、歌德、雨果、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泰戈尔、哥白尼、肖邦、莫扎特、勃拉姆斯、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梵高、莫奈、塞尚等等等等。
紫岭兄你再猜猜看,这些人的共同点和共通之处是什么?
再补充一点,我不知道紫岭兄对社会人类学和结构主义人类学是否有兴趣,这两个学科有不少专门研究人类文明的起源和人类文明本质的理论。我有段时间曾经涉猎了一些这两门学科这方面的著作。至少在社会人类学和结构主义人类学里,多数学者对于人类文明诞生的标志定义是:第一,学会熟练使用工具;第二,拥有了分工明确的基础社会组织存在;第三,在这些团体中,已经有了蒙昧时期的宗教。
其中,前两者是人类文明的基础条件和必要条件,是文明的量变积累,但后者(宗教的诞生)是人类文明是否诞生的先决条件和最终条件,也是文明产生标志的质变。
换句话说,在国际主流学术界里,只有宗教的诞生,才意味着人类文明真正从一片蒙昧中诞生。紫岭兄你在思考下这是为什么?
而对于宗教对人类文明的意义以及人类文明为什么产生宗教的宏观思考,这两门学科可比马哲要深刻太多也深入太多了,他们对人类文明的解读和解答在国际学术界也比马哲权威太多了。
他或者她来到这世上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是笑着的吧?像我第一次抱起我儿子的时候那样?
这个,我嘴欠一句

,“一个人最初来到这个世上,他身边的人是笑着的,可他自己是哭着来的。一个人最终离开这世上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是哭的,可他自己是笑着走的。”这是过去流行过的一个段子,我知道对身为人父的紫岭兄说这句话很可能是有些不好听甚至是残忍的。不过我绝对不是扫兴也不是泼冷水,纯粹是针对紫岭兄那一句人为什么活着以及人为什么会有死亡想到了这句话才有感而发。你去年在我写给你的评论文后还说过,“为什么同样是死亡,林黛玉是哭着走的而鲁智深却笑着坐化”,这也是一个有趣的对比~
最后,方雪晴这个名字起的太……我怎么一看到这名字就和紫狂兄笔下我最喜爱的角色《朱颜血·雪芍》里的慕容晴雪串场了~
最后的最后,作为看了《红楼梦》至少三十遍的终极脑残粉必须和紫岭兄握个手,不过对于一个接受过文学科班专业系统学习训练的文学学渣来说(虽然后两年至少一半时间都逃课了),我对《红楼梦》的解读,和紫岭兄的解读不太一样呢。今天时间有限,这个话题就先不做不深入讨论了。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紫岭兄别忽略了,文学的意义可绝不仅仅就在于批判和歌颂,他还有一个最高大上也最深刻的功能存在的,那就是——文以载道!
道是什么?终极观而已。
终极观又是什么?无他,一个人所信仰的终极真理以及他在日常生活对真理的实践!
《红楼梦》在学术界的地位为什么这么高啊?因为这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前,整个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唯一一部实现了“文以载道”的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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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嗔 于 2019-1-2 13:12 编辑 ]